我的清容道長，他回來了嗎？

在我還沒有理清自己的頭緒之前，我已經不由自主地轉過了身。蔚藍的天空中隱隱多了一道白色的光芒，像是飛機飛過的軌跡。

卻仿佛比飛機飛得都快，我都還沒來得及找準他的位置，他便已經不見了。

我看著那白色的痕跡楞了半晌，回頭問迷轂：“剛才是他？”

迷轂點頭，笑道：“這萬果仙山，終於要熱鬧一回了。”

無論是柴東水還是清容道長，再或是傻裏傻氣的方子蘇，都不是什麽會玩能鬧的人，怎麽他一回來，這萬果仙山卻要熱鬧起來了？

我不解，卻也沒問，只是問迷轂：“他去哪兒了？”

迷轂搖了搖身上那厚重的枝杈樹葉，搖下一片葉子來，穩穩地定格在我的面前。我看了他一眼，順著他的意思擡起手來，樹葉便落在了我的手裏。

“去吧，拿著它，讓它帶你過去。”我記得先前在《山海經》上看過，說是佩戴迷轂，就不會迷路。當時我只覺得新奇，卻從來不曾當過真，如此看來，竟是真的。

“去哪兒？”我問。

“找你想找的人。”迷轂笑道。分明是和顏悅色的樣子，不知為何，我卻從中看出了些看好戲的感覺。

我自然不能就這樣中了他的圈套。於是我轉著自己手中的樹葉把玩了許久，問迷轂：“我想找媽媽，它能帶我去嗎？”

“媽媽？”迷轂楞了一下，“媽媽是什麽？”

“生我養我的人啊。”我翻了個白眼給他，道：“凡人所謂的娘親，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？”

迷轂皺著眉頭，捋了捋胡子，看著我道：“你是個桃花仙，修行了兩千年了。要說生你養你的人……不對，當初你們那片山只有你成了仙，其他的早已幾度枯榮，化成灰了，哪裏有什麽人生你養你？”

“我……”我一時語塞，“算了，跟你也說不清楚。等我見過道長就去找百千觴算賬，也不知道我這次出來多久了，學校怕都放假了，也我媽不知道急成什麽樣了……”

我嘟囔著，搖了搖手中的葉子，朝著迷轂老兒挑了挑眉，道：“謝了，我先走了。”

迷轂的臉頓時綻放出無數個褶子來，聲音裏都是擋不住的笑意，“去吧去吧，女大不中留嘍……”

女大不中留。我不知道迷轂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，也許桃夭以前和他關系很好，兩個人就像親爺孫一樣。只是我聽著他這話，心裏便不自覺地發慌。

清容道長他沒死，他只不過跟我一樣，在不同的世界歷了一個又一個的劫而已。他沒死，我該高興的，可是他還活著，我們之間，又該如何？又能如何呢？

我不過是陰錯陽差間來到了這個世界，總要回去的。而他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，又如何願意同我一起回到二十一世紀去呢？異地戀我媽都未必同意，更別說……這可是跨越了許多時空啊！

不過……說不定這清容道長跟我一樣，也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替罪羔羊呢？

天上白雲舒展開來，如輕紗一般緩緩地流淌著，我一伸手，仿佛就能把它們抓下來。我彎了彎唇角，加快了腳步。

原來這萬果仙山竟是這樣大，我跟隨著那片迷轂葉子的指引，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著路，竟也遲遲走不到頭。終於，我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，弓著腰問那片葉子：“到底要去哪兒？怎麽這麽遠？”

那片葉子在我眼前悠悠地晃著，忽而向上飄了起來，飄飄蕩蕩，越來越高。我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它，待它飄到了空中我無論如何也夠不著的地方定住，我忽而欲哭無淚，“老天爺啊，他不是住在天上吧？”

那片迷轂葉子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定格在那兒，任我這麽勸說呼喊，它都沒有下來的意思。

我也累了，索性癱坐在地上。人嘛，一旦有了懈怠，那便能有多懈怠就有多懈怠。綠草萋萋，又軟又香，我將雙手一伸，身子向後一仰，順勢便躺在了地上。

“這個世界雖好，終究不是我的世界啊……”天上的太陽雖大，卻並不是很刺眼，我打眼看著那片固執的葉子，無奈地嘆息。

葉子依舊在空中飄著。我終於明白它想表達的是什麽。然而明白又有什麽用，我不是桃夭，不會騰雲駕霧，我只是一個歪打誤撞不知如何闖到這個世界來的一個大學生而已，要是給我一輛汽車，我還可以勉強當個馬路殺手，可是要我飛……我倒是想，可怎麽做得到呢？

許是看出了我的態度更加強硬，那片葉子終於屈服了，倏忽便落了下來。我也休息夠了，便從地上起身，笑著對葉子道：“走吧！”

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。只是我眼睜睜地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，竟還是遲遲沒有找到清容道長的蹤影。若不是迷轂老兒在凡間時曾真心幫過我那幾次，我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他在騙我。

我就那樣走啊走啊，路上也有幾個人向我寒暄問好，我不知道怎麽跟他們解釋發生的這一切，明明所有人都認定了我是桃夭，如果我矢口否認，怕是所有人都只會以為我下凡歷了幾劫，腦袋出了問題。

於是我只裝模作樣地笑著回應她們。她們問我是要去哪兒，為何會在急匆匆地趕路。我又如何能跟他們說我根本不知道怎麽飛，只好說自己閑來沒事，就四處走走。

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，即便是如此，桃夭不會飛行的事情也很快便在萬果仙山流傳了起來。不過那個時候，超出我預料的事情實在太多，那樣的流言與之一比，倒根本算不得什麽了。

且說這日，我走得饑腸轆轆、四肢發軟，一路上卻也沒見到有什麽類似飯館之類的地方，這便罷了，竟然連棵果樹都沒有。所謂的萬果仙山，不想竟是名不副實，著實是讓人唏噓不已。好在，在我就累死在路上之前，我竟看到了一棵果樹，上面結著黃澄澄的果子，雖沒見過，但看起來就極為美味。

我頓時心花怒放，忙跑過去，踮著腳尖摘了一枚。入口甘甜，汁水豐沛，頗是爽口好吃。

我就在那裏就地躺下，一邊咬著果子一邊數天上的星星。清容道長啊，你究竟在哪裏呢？我找不到你，你就不能自己來找我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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